星期二, 7月 12, 2005

魔之左腳。

  我的左腳大概是魔之左腳,魔,因為倒楣的事情不斷,其中又以「挑戰極限」為最大的魔。

  一個人的腳能夠承受多少的力量與痛楚呢?極限在哪,我不知道,至少,目前我還沒發現自己左腳的受重與受痛極限在哪;要如何得知自己的極限其實很簡單,但是很危險,若沒有萬全心理準備請千萬不要嘗試,雖然,經過四次「測試」,我沒半次是有心理準備的。

  小學畢業要升上國中的那個暑假,爸媽說上國中後,我可以自己騎腳踏車去上學,於是買了一輛全新的十三段變速腳踏車給我,當年,這樣一輛腳踏車可夠我風雲了,就在暑假期間,我領著老弟與堂弟常常去社區後方一塊尚未闢建完成的大廈廣場試車,美其名為試車,其實只是想讓他們兩個知道我騎著的這輛變速腳踏車有多帥。

  可,一次午後大雨正式開啟了附庸於我左腳上的魔。

  那場午後雷陣雨來得突然,我們三人各自騎著腳踏車--我的十三段變速車,堂弟的彎把兩光車,老弟的老媽專用淑女菜籃車立刻衝回家去。雨很大,不該騎快的,當時年紀小,自以為這輛新入手的人造野獸能夠相當服貼地被我所掌握,我衝第一個,除了因為我是三人中的老大,也因為不想讓自己寶貝的變速車被雨淋濕,他們兩人在後面追趕,還大叫我的速度好快。

  的確很快,就在一個九十度大轉彎出事了,地上因為砂石車進出的關係,泥沙遍地,雨中更減損了原有的摩擦力,我的速度甚快,剎車幾乎沒用加上我緊急拐彎的結果是人肉飛彈一顆,我當場摔了出去,事後根據老弟描述,我連人帶車在地上刷了至少五公尺才停下來。

  說也神奇,停下來之後我立刻牽起腳踏車繼續往家裡騎去,堂弟與老弟在後看我若無其事地爬起來繼續前進,也以為我沒事;事實上是的,牽起來繼續騎的瞬間我也以為自己沒事,因為感覺不到任何痛楚,那時候我穿著短褲,有印象的是左膝內側在泥沙地上滑了一段路,牽起車子時只看見皮膚上有沙子,但因為不痛,所以不以為意,還道自己運氣真好。

  騎到家,跳下腳踏車時突然軟腳,這才赫然發覺雙腳痛得要命,尤其是左腳,低頭一看,不得了,膝蓋部分整片血紅,因為淋雨回來的緣故,泥沙被些許雨水沖刷掉,竟見自己的左膝內側裡面的肉都看到了,甚至連骨頭都隱約可見的樣子,痛覺這時才一鼓作氣衝上來,痛得我快要暈倒。

  因為這片傷,我開學後整整兩個月沒能騎車上學,那段日子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

  高中時代,有一回國中同學約出來去打籃球,因為很久沒見面了,加上又是當年比較要好的幾個同學,打起籃球來自然奮力許多。有時候,打球不要太執著,畢竟只是打著好玩的而已,這是我的經驗。

  企鵝是我的國中同學,他雖然平常很愛也很會搞笑,但籃球技術著實不錯,幾個老同學約在球場碰面之後就是一番廝殺,我和企鵝同一隊,二對二的鬥牛,剛開始我們搭配得不錯,分數頻頻拉開,但後來卻被另外兩位同學慢慢追趕上來,這時候,他開始認真了,不論是搶球還是投球,除了準度之外,更多了一股殺氣。

  他看見一顆籃板球正從頭上掉下來,於是賣力跳起抓住,本來想要自己進攻,但視線一下子就被遮住了,他被敵隊雙雙包圍,左右都逃不出去,我趕緊跑到罰球線揮手大叫示意他傳給我;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空隙將球傳出來,應該說是丟出來,速度有了,準度卻大失準頭,球從我身旁飛過去,為了不讓對方反擊氣焰升起,這一球很重要,我看見球從身旁飛過,於是立刻轉身跟著衝上去要救球,速度也衝得很快,腎上腺素好像一口氣全部湧上來。

  就在球快要飛出場外時,我終於趕上球的速度,就在球即將落到場外的那一秒,我及時捧住頑皮的球再一個回身將球拋回場內,那個瞬間,我的左腳猛力地頓在水泥球場上,接著,我摔倒了。

  球是救回去了,可是企鵝沒接到,仍舊給對方反攻得分,這還不打緊,重要的是,我覺得左腳大拇指痛得快要站不起來。企鵝看見我還坐在地上,過來扶起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我脫下鞋子一看,不得了,左腳大拇指整個黑青瘀血,剛看到的那一眼,我還以為左腳長了一顆黑棗。

  左腳大拇指的指甲因為瘀血的結果,大概過了一個禮拜後,指甲自動脫落了,我的左腳大拇指變成沒有指甲的怪腳ㄚ,也因為少了指甲的庇護,很多日常的動作幾乎沒辦法自然地行動,深怕不小心給人踩到或者踢到什麼,都會讓我痛得哀哀叫,約莫過了兩三個月,指甲才慢慢地長齊。

  第三次發生在若干年前就學時,寒假跟同學去家樂福打工,老實說,大賣場工讀的經驗算是給了我很多體會,尤其當大賣場的工讀生,可以接觸各種客人,想得到或想不到的情況通通都會發生,但最讓我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發生在賣場後方堆放各式貨物的貨櫃裡。

  我是在家電課打工,家電課的大型貨物進貨之後都放在賣場後門的貨櫃中,要等二樓倉庫裡面的貨都補完之後才會到貨櫃來拿;某天晚上,徐助理拉著我說要到後面貨櫃拿貨,我沒有去過貨櫃,到了後面一看才知道,他所謂要拿的貨放在第二層貨櫃上,得用堆高機先將我送上第二層貨櫃將貨物搬到堆高機貨叉上,他再將貨叉放下來搬貨。

  我有懼高症,雖然第二層貨櫃的高度還好,差不多一層樓高,但我不敢站在貨櫃門邊看下去,徐助理和我配合搬了兩趟貨物之後,他說還剩一趟,於是再將貨叉升起至貨櫃門前,我站在貨櫃門邊看著沉重的貨叉緩緩探入,忽然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還來不及細想,事情就發生了!

  徐助理沒看到我站在門邊,也沒注意到貨叉放下來的位置,待貨叉探入貨櫃足夠的距離後便將貨叉放下。碰!是的,用力地放下,那上百公斤重的貨叉就這樣直接砸在我的左腳掌上,被壓到的瞬間,我放聲大叫,徐助理乍聞我的慘叫也大吃一驚,連忙問我怎麼回事。

  大概是痛得無法忍受,我不待他將貨叉提起便急著將左腳從貨叉下抽出,後來想想這應該算是反射動作。他在我將左腳抽出之後才會意可能是貨叉壓到我的腳,連忙將貨叉升起,可是那時我已經脫下鞋子在看遭殃的左腳了。

  那天穿的是深色的襪子,隔著襪子看不出到底有無傷勢,徐助理連忙要我踏上貨叉運我下來,下來後,我坐在一旁棧板上脫下已經看出血跡的襪子,結果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要昏倒,又是左腳大拇指!

  若說之前那次是黑棗,這回應該是裂開的紅棗,而且是脫皮的紅棗。

  我看見左腳大拇指的指甲掉了,血流如注,大概很痛,但我沒感覺,也許是痛到不行了所以感覺神經自動麻痺吧?徐助理連忙衝進賣場找了有開車的王助理出來,請王助理開車載我到附近的醫院掛急診。我這輩子第一次以病患的身分進入急診室,居然是這個時候。

  一路上王助理掛心地看著我的腳,大概是擔心血將他的車內踏墊弄髒,也可能是真的擔心我的傷勢,拼命跟我講話,而我竟還笑得出來;到了醫院急診室,我才發現最大的苦痛現在才來,因為傷勢不明且血流不止,急診室醫生看我的神情還算正常,便慢條斯理地以生理食鹽水沖洗傷口,那片值得「二度紀念」的大拇指指甲被我當成證物保留到醫院,他看了之後僅淡淡地表示以後會指甲再生,沒關係。

  廢話,我也知道會再生,我已經再生過一次了,別在我面前講這種話,該講的不講,卻扯不重要的。題外話。

  醫生看了傷口之後說,指甲肉已經裂開了,大概要縫兩針才可以,不然以後長出來的指甲會很醜而且有可能動不動就掉下來。沒有時間讓我權衡得失,我不想以後指甲三不五時掉下來,但也不想縫兩針,醫生絲毫不見我臉上的掙扎,直接問王助理縫針可否?王助理瞧了我一眼,似乎查覺我的掙扎,問我要不要縫,醫生繼續在一旁慫恿說,這只是很簡單的小小手術,不用三分鐘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只知道當下很痛,於是妥協答應醫生替我縫兩針。我追問醫生會不會打麻醉,他卻質疑性地跟我說,只是簡單淺淺的兩針,需要打麻醉嗎?我堅持要,因為怕痛,他於是請護士拿了他所謂的麻醉劑過來,直接倒在傷口上,還用棉花沾過,說這是速效型的麻醉劑,會立刻發揮效果,等一下縫的時候不會有感覺的。

  說真的,當下我有點懷疑,真有如此使用的麻醉劑嗎?麻醉劑不是都要打針的?或者是吸一口氣昏倒在手術台上?不過,這只是小小手術,用不著那種派頭吧。他將麻醉劑倒在傷口上之後還去喝了口茶,一分鐘之後才過來替我縫針。

  我不相信麻醉劑。

  我真的不相信那是麻醉劑。

  因為,當他在我指甲肉針上針下的時候,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被一個騙了我的醫生以一根可怕的手術針在急診室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勾了三針。沒錯!不是兩針,事後他說因為裂開的傷口比想像中大,所以多補了一針,喵的咧,多補那一針我更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為了要在一群來回穿梭的年輕護士小姐面前保持勇敢男人的形象,我硬是不吭一聲,醫生縫完之後還笑著對我說,勇氣可佳哦!

  如果我當下有戴拳擊手套,我會毫不猶豫地賞他一拳。

  那是不是麻醉劑我不清楚,只知道縫針手術前後我痛得要命,後來每次跟人家說我左腳大拇指的指甲肉給醫生縫過,當我描述到針上針下且沒有麻醉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都瞠目結舌且怕得要命,其實,說的時候我還是怕得要命。

  第四次,也就是最近的一次發生在前天。

  我和女友騎著機車車在路上,擁擠的道路總是讓人受不了,雖然是晚上,但車潮並不隨著日落而減少,好像大家都要趁著沒太陽的時候外出狂歡;慢車道上的機車之多,大概比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還多,我們騎著遇到了紅燈,前面有許多機車停下來,也有幾輛轎車停在慢車道上,我們也停著,一切看起來十分正常沒什麼不對。

  突然間,我的左腳傳來一陣意外的沉重巨痛,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側臉看去,赫然驚見一輛類似福特ESCAPE的休旅車右前輪居然開上我的左腳,因為這輛車正緩緩進入停等紅燈的位置,就這樣緩緩駛上我的左腳再緩緩地開下去,瞬間痛得我五官變形!

  我趕忙縮回左腳,瞬時只覺得左腳好像整個血管都爆開了,頓時燙紅的感觸直襲左腳,而那輛壓過我左腳的休旅車居然沒有將車窗放下來,似乎以為只是壓到石頭,我痛得臉扭曲不已,看著黑到發亮的車窗裡的自己表情多麼難看,瞬間只有一個想法:一拳打破車窗,對著裡面的傢伙破口大罵。

  我直瞪著那輛老神在在的休旅車車窗,女友不知道怎麼回事,要我別瞪著人家看,如果對方非善類怎麼辦?立刻綠燈了,那輛休旅車自以為沒事地開走了,我痛得停在路邊脫鞋脫襪檢視左腳,外觀上沒有任何不對勁,但仍舊痛得很,我跟女友說,那輛休旅車前輪壓到我的左腳,就這樣像在開上坡一樣地壓過去,好痛!女友才大吃一驚連忙問我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很痛,沒敲破休旅車車窗很後悔,不過我記下車號了,9966-GD。好你個9966-GD,壓過人的左腳還若無其事,落跑速度一流,好你個9966-GD。

  隔天發現,左腳大拇指邊出現輕微瘀血,無名指也有點麻麻的,腳掌上面的血管於行走時也會隱隱作痛,雖然看起來沒事,但可能血管受到偌大的力道擠壓還是受了點內傷吧?女友從家裡帶了青草油給我擦,還幫我做簡單的推拿按摩,我想,家裡的紅花膏終於又要派上用場了吧?

  希望魔之左腳別再發功了,我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