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9月 30, 2005

聲聲,慢。

  畢業十年的同學會落幕了,似乎,有許多回憶葉片也隨之落地。

  最初,是因為和老同學聊到彼此的生活圈,不小心牽扯到畢業的話題,他想起已經從國中畢業十年了,於是提議不如來辦個畢業十年的紀念同學會。這個點子本身是夠妙的,想想,過去幾年陸續也都有辦些不像同學會的同學會,可出席的人總不多,最多的一次大概是畢業隔年的同學會,來了將近四十位同學,此後,一年年冷清。

  「畢業十年」,這四個字說出來相當容易,不要一秒,但真有機會說出來卻要等十年,這十年到底改變了我們什麼?在畢業十年後的現在,想說什麼話?大家各在哪裡工作?這麼多問號,於是聯合了幾位還懷有熱情的同學共同舉辦這次的同學會,就為了找出問號的解答。

  會有解答嗎?不知道呢,在我看來,問號彷彿愈來愈深了。

  同學會當天出席的人數不過十五人,相當冷清的數字,忽然間,李清照的「聲聲慢」充斥我的腦海,事前的聯繫不是不積極,即使主辦聯絡的同學間有發生些許不快,但彼此還是為了將畢業十年的同學會促成,持續地找人,會有這樣的情況並非真的沒有預料,可,十五人,這麼落寞的人數確實還是出人意料。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盃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有同學說,這次同學會的舉辦過程讓人心灰意冷,原先的熱情消散了,剩下的若只是表面,不如不辦;也有同學說自己當天的行程早就排定,不克前來;有的說那天得要上班,抽不出時間只好缺席;還有人原先說好了會來卻臨時不知去向;有人根本失聯,也有的早就打定主意不想來,或閃或躲或迴避,就是不接電話,各種情況所在多有。

  我和另一主辦同學私下的交談都認為,如此散沙怎樣能撐大局?即便全部都聯絡到了,要不,老師都確定會出席了,真正會來的同學可能還是有限,當年那個給外人以為團結得很的班級,原來只是一盤散沙。

  一位當天有出席的女同學後來跟我說,這就是我們這一班,散沙,再如何也都是散沙而已,她今年回來了,是因為我說這是畢業十年的紀念同學會,懷著一顆熱切的心從台北趕回來,搭公車轉了兩趟再搭捷運後搭火車,出火車站後還要再搭公車前來集合,結果是為了不知所云的十五個人,如果以後還有這種「同學會」,可以省下聯絡她的時間。

  我苦笑,不知怎麼作答。

  事實上也是這樣,這次的同學會確實讓主辦雙方辦得不太愉快,這股情緒甚至到了碰面當天還存在著,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我也承認,這之間的問題不是誰說了就對的,也一度認為辦不下去了,但主辦同學努力撐到最後,只有十五位同學願意給予掌聲,豈不難堪?

  當然不能勉強同學前來參與活動,畢竟這是每個人的選擇與自由,要來與否,只能悉聽尊便,主辦人做到盡力聯繫的工作就夠了,其他的,實在無法掌握。

  我本來沒什麼心情前往參加了,但在一位同學的噩耗傳來之後,整個心態改觀。透過這次同學會,我們得知一位老同學重病在床,癌症末期,所剩下的日子也許不多了,主辦同學問過大家要不要做個什麼表示,雖然彼此於國中時期並不相熟,可畢竟是同班三年的同學,如今老同學們能做的不多,若能送張卡片,也是聊表心意。

  我只是想,這位罹癌同學在所剩不多的日子裡,她想做的與能做的事不知還有多少,同學會她沒辦法參加了,即使她想參加也沒辦法了,我們其他這些還能活蹦亂跳的人,到底在爭執什麼東西?究竟計較什麼?有那麼重要嗎?

  曾經認識的生命即將流逝的現在,還要來計較誰不服誰,討論哪裡主辦才好,爭辯誰錯的較多,意義何在?

  我只是這麼想,於是出席了,雖然我知道,同學們會出席的人恐怕不多,事後也驗證確實如此,可我想,至少我沒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一個遺憾;那位當天從台北趕回來的同學說得沒錯,這個班級是一盤散沙,不論十年二十年都不會改變,我無法預料十年後會不會有畢業二十年的同學會,甚至,將來還會不會有同學會,但至少,畢業十年的這個關頭,我參與了,未來會怎樣,不須多做揣測。

  不過就是聲聲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