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2月 03, 2009

成熟的人。

  

  那,彷彿是一種孤獨,澀澀酸酸的,當你察覺你該要表現成熟的時候。


  你早就知道終究是一個人來得快活,少了身旁的嘮叨,那原以為缺少不得的嘮叨之後,生活竟是如此寧靜,每天出門只為了上班、下班就回家窩著,朋友們笑說,簡直與宅男生活無異,你也不以為意,似乎默默接受這些無端指控。

  總是這樣,你習慣回到家裡先打開電視,對著六點鐘的談話性節目傻笑,吃著很快就被冷空氣侵襲的晚餐,七點洗個澡、八點讀本書、九點晃晃網路、十點上床睡覺。

  如此一成不變的生活步驟,每天不斷重複,你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同時,亦不認為好到哪裡去。

  你總希望可以脫去身上枷鎖,好好的放縱一番,你還曾跟同事誇口,下個月要騎車去東部遊玩,換來大家一致地認為過於瘋狂;你只是這麼想、還未那麼做,瘋狂?這兩個與你的生活始終劃不上等號的字眼,何時才能讓呼嘯而過的狂風實踐於你的鼻尖?

  慢慢的你已習慣讓思緒遊走於意識邊緣,無論白天黑夜。

  你常在半夢半醒間,拿起手機記錄方才驚駭莫名的夢境,你努力回想,剛剛那個讓你嚇出一身冷汗的身影叫做什麼名字?剛剛那個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地方,到底在潛意識裡被稱作什麼名字?

  你習慣在這時給燥熱的腸胃一口冷水,清醒腦袋,然後,繼續在床鋪上輾轉難眠。

  你覺得不對任何人吐露心聲是種成熟的表現,表示你已能夠自行消化各種酸甜苦辣而不顯於外,你喜歡讓人覺得你十分冷靜、善於分析,同時帶有洞悉一切的銳利眼光;你將甲冑穿在身上,令外界傷痛侵擾不了你的身體,同時也將所有溫情可能拒於千里之外。

  你認為這是一種成熟,不讓任何人擔心的成熟。

  你曾有過那麼渴求溫度的歲月,到了現在,你卻訝異竟能對溫暖無所希求。

  你眷戀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回到你手一伸出就觸碰得到的距離,你思念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接近你三百步以內,你盼望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讓你一通電話就聽到聲音,最後,連你遺忘的那個人都讓你在臉書上搜尋不著身影。

  你開始覺得,身旁空蕩蕩的感覺,是成熟。

  你更開始覺得,只有在不預期和陌生人交談的十五分鐘裡,內心狂妄吶喊著,希望大家都不要離開那十五分鐘的邂逅,卻阻止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實繼續發生,終於還是回到你熟悉的孤單圈子來。

  後來,你開始學習欣賞其他溫暖的片刻,哪怕跟你半點關係也扯不上,如,一些看似幼稚卻又認真的笑容,你思索著,那般幼稚的成熟,怎會如此動人?

  或許你早該學習細吮這樣的滋味,欲,卻求不得的滋味,才是成熟。

星期四, 11月 05, 2009

妳在琴海邊。

  

  最近的距離,是浪花激飛瞬間從白色泡沫縫隙裡瞧見的黑夜,那一頭,是他足跡之所在,也是最遠的想念。

  漫步在滿是那兩個字的街道上,那是他生活的地方、他長大的地方,從沒想過,會有那麼一天如此渴望知道那塊土地上的種種點滴,只因與他有關。


  「這裡,已經是離他最近的地方了吧?」


  她站在海岸旁,聆聽夜裡的鹹水拍岸,手中那張單薄的掛念幾乎要給風刮走,她捏得緊實,深怕一不留神,又要失去接近彼此的機會。

  心情其實是平靜的,相當平靜。

  她早就預想過來到這裡,距離他有多麼接近;雖然這是雙方最近的距離,可,距離看到他、碰觸到他、感受到他還有多麼遙遠的現實。

  那抹現實鴻溝的兩邊遠得教她無法一躍而過,她自付,這麼遙遠的最近距離,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說給旁人聽,有幾個人能相信?會不會有人猜到,她之所以選擇到這裡走走,是為了更接近他一點?

  走了那麼多的路、開了那麼久的車,在世界地圖上,有沒有多移動一公分?

  朋友看她站在海邊,嘴角輕輕掛著微笑,眼神卻有些忘神,問說,妳在想什麼?她特意再擠出更深的笑容,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旅行的興奮罷了!

  她甩了頭,釐清自己的思緒,無論如何,總是來到這裡了,除了已有的掛念,還是得享受距離如此相近的氣氛,品嚐他吃過的小吃、喝些他愛喝的飲料,琳琅滿目的紀念品都教她愛不釋手。

  為何愛不釋手?還不都為了他。

  她將思念投入郵筒,心想,若干日子以後,他應該就會收到來自琴海的微笑,雖然仍舊相隔遙遠,但,在這塊最近距離的地方,她已經感覺滿足了,這片刻間。


  「她,原來曾來到那麼近的地方。」

  當他收到她的牽掛後,嘴邊揚起笑容盯著那張豐厚的單薄,然後繼續在鍵盤上飛舞著心底的詩句。

星期日, 10月 04, 2009

往事借過。

  

  品了首歌,窗外已在宣告夜晚即將來臨,當遠方景色漸入模糊時,往事借過。

  進修課程的期末考於下午結束,走出課堂深深喘氣時,這才赫然驚覺時間來到六月底,匆匆,一年已經過去,匆匆,決定繼續邁開腳步向前也半年有餘。

  去年這時,我和兩位老友走了一趟阿里山,悠悠奮起湖彷彿還在眼前,時間呼嘯便飄過三百多個日子,很快的,六月底還有另一次的出遊等在眼前。忽然有點害怕,會否下個三百多個日子也匆匆來到面前?

  偶然憶起過去,沒有生息、沒有欣喜,那般沉甸的分秒已成過去,我亦答應過自己,要讓往事過去。

  抒情歌有抒情的魅力,如今緩靜的我,聽來絲毫不覺得傷心。

  往事總不容易過去,但,未來並不等人呼吸。


  我說往事借過,草率無知懵懂。


  那樣的你,那樣的妳,如何不讓自己重新開始?

  還不清楚往昔怎麼能夠不留痕跡隨它而去的眼眸,也不算滔天的錯,我已不再淚水滿溢地流,希望,妳也能邁開腳步的走。

  唯有教往事借過,才看得見那最單純的煙火。

  

星期五, 9月 11, 2009

鵲橋的那一端。



  又再次的匆匆,台北,七夕這天。

  原先已逐漸習慣不再掛念屬於戀人們的日子,悄悄地,又讓我不知不覺牽掛起來,還在想該要有什麼表示時,工作上的緊忙卻令我立刻亂了預期,在接連三天沒能好好休息的腦袋完全沒反應過來時,卻先收到帶點促狹的短信。

  看著那幾個字,嘴邊揚起微笑,差點闔上的眼皮也亮了起來,凌晨。

  一早即趕上台北參加一場研習宣導,然後又是匆匆離開台北。傍晚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一度考慮要不要去那間特殊店家挖寶,也許有未曾發現過的咖啡,卻莫名地,腳步直接將我帶往剛啟用不到一週的台北轉運站。

  我想,是心裡掛念著什麼吧。

  這個我不喜歡的城市已逐漸在記憶裡消除過往殘缺,忙碌的時間河流讓我無暇思考,遙遠的無形鵲橋還沒看見橋端,不過,都不礙事了。

  那些戀人與戀人們的甜蜜、不戀人與不戀人們的蒼茫,通通化為簡單的字句,透過看不見的傳輸,送達掛念的那個人心裡。

  戀人只在意這天該送什麼花、在乎這晚該去哪看夜景,情人則能瞧見鵲橋的彼岸開出什麼樣的花朵,而且,嗅到邈遠芬芳。

  我用一張心型煙火、一張新光三越,把台北的思念帶給廣州的夏天。

  祝,妳,七夕情人節快樂!

星期三, 8月 05, 2009

曾經滂沱。

  

  一種有趣且莫名的互動。

  距離相當遙遠,思緒在不知不覺中卻有所契合,這樣的快樂會在忙碌生活中點綴一絲期盼,即使,妳是誰、我是誰,彼此都不是真的清楚。


  生活中有太多無奈,有許多奈何,有很多何必,最後,是一種必須。


  王菲的「百年孤寂」唱出隱藏在創作人心裡的哀傷,文字終究是個過程,記錄的是當下心境,而非永恆不變的序曲,卻在這種時候帶來非常貼近的感觸;我喜歡這首歌每一句的尾音,鉤起來、放下去,再鉤起來、又放下去,像心裡住著的魔鬼,鉤起來我的笑容、又將我的嘴角放下去。

  傍晚,回到熟悉的空間裡,夕陽總算透露光芒,雷雨即將過去,明日又是新的一日,我總得給這抹呼吸片刻留下記憶。

  相機感光片左上角又開始翳了。

  不知道這回那團烏黑的翳會瀰漫多久才讓我去處理掉它,想到可能得花五分之一台FX9的金額去修繕,卻教我興起換一台相機的想法。妳說,很久沒拍照了,不曉得現在拍照究竟為了什麼?我了解那種心境,曾經我也有過,最後,我讓停不下來的快門解決疑惑。

  那是種必需,是種需要,是種要求,然後求證自己終於活出新生。

  期待的,應該是不再紆鬱、真正笑出來的聲音吧。我想。

星期六, 6月 13, 2009

Raining。

  

  雨了。

  窗外清脆滴答,慢慢的,燃起幽情。

  好久沒有跟雨溫柔過了,五點後雨正大,騎著機車返家,雙腳濕透也是好久以來的第一次,拉高的褲管仍舊阻止不了雨水蔓延,這條牛仔褲,正在享受浸入濕冷的快感。

  氣象報告說這兩天會有大雷雨,是有雨有雷,卻不比機車排氣管跟傾泄而入的大水奮戰的怒吼。

  一個晚上又將來到。

  洗了熱水澡後的舒服,讓眼睛加倍停留在需要趕工的進修作業上。

  只是一場雨而已。只是一場大雨而已。只是一場幻化心情的大雨而已。

  當我,忽然念起那個人的時候。

  

星期三, 5月 20, 2009

沒表情的人。

  

  又一個沒有表情的人。


  隔著車窗,駕駛座上的人始終面無表情,她仔細盯著,期盼哪個人臉上會有飛采神韻出現,她的希望從來都落空,換來一面又一面沒有表情的臉孔。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像是空氣,比烏賊車還難堪的空氣。

  太陽底下,她又認為自己像條永遠也乾不了的毛巾,一擰再擰,只為了擦不完的汗水。雨裡,她自認是拼裝娃娃,在身上東貼一塊、西補一區的,穿上雨衣等於沒穿,外頭的大雨再如何也強不過雨衣裡的小雨。

  只有,風吹起時,她感覺自己不再屬於這座城市。

  她並不喜歡這座城市,睜眼所見,都是沒有表情的人,她只能在短暫的三十秒內爭取曝光機會,起初車窗裡的人還會點頭或搖頭示意,久了,每個人都麻木了。

  她懷裡揣上一疊傳單,上頭印刷精美的房舍是她十輩子也掙不到的光鮮亮麗,她不禁感嘆,為何有人一擲千金,她卻得千金一執。對她而言,不斷重複同樣的遞出動作,就是累積自己可能的千金,即使,面對現實她非常清楚終究只是夢想。

  她看見每個人都麻木了,對於這個穿梭車陣的女人視若無睹;她曉得城市裡的每個人都麻木了,對這個來回路口的女人於眼前自動刪除。

  她一度懷疑,這些沒有表情的人,究竟是駕駛車輛的機器人呢、抑或被車輛操控的木頭人?

  她再清楚不過,每個人確實早已麻木,不人。

  這一天,當她掙到了二十八秒、再度徒勞無功準備走回路口時,赫然驚見車輛後視鏡中的那個女人臉頰掛著牢固且生硬的笑容。

  忽然的,她不認識那個女人了,她不再認識那個女人了;同時,也忽然的,她懂了,一切都懂了,原來當她看見城市裡沒表情的人的同時,他們也看見了她--也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人。

  瞬間,她納悶又釋懷了,原來她那副僵直的笑容早已不再有神色,就像那些駕駛座上的人,毫無表情,對眼前所見冷若冰霜,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沾染到城市裡的無感,只會重複同樣的動作,沒有生氣。

  她緩緩收起懷裡的傳單,走向路口。

  一位賣玉蘭花的年輕人,經過身旁。

星期五, 4月 24, 2009

好久不見。

  

  靜了下來,在我關掉喇叭以後。

  結束一天的疲憊,洗完澡,應該要再感受更寧靜的片刻,今晚的我卻沒那抹心思。

  點開E-mail,信件夾裡只有一封來自對岸老友的回信。這,應該已是彼此第幾百封的通信了吧,從九年前開始至今,總在我欲極度放空時收到她的信,看完信,我笑了。

  忽然的,發現自己每天都為了空曠的信件夾點開、關閉,再怎麼點閱也不會有額外的人寫信過來,來填滿我這無限大容量、卻還未達最低消費的電子郵件信箱,終究垃圾信塞了幾十封,每天反覆刪除永遠無法砍完的垃圾信,每天重複同樣的動作,日復一日。

  有多久,沒接到意外的來信了?

  所謂意外,指的又是什麼?

  按了「清空」,我將垃圾信全部清除,再次回到乾淨的收件夾。

  多年前,我曾習慣有個人給我寫信時總提到生活中的大小樂事,不知幾時開始,原本歡樂的內容轉為黯淡,最後,這份習慣給我放下了。近幾年,我也曾習慣有個人幾乎天天給我寫信,話生活、話心情,不知哪時開始,天天的信不再天天有,即使我也天天努力寄信,終究還是那份習慣放下。

  我不再特地為誰而寫信。

  文字沒有聲音,不見得能準確傳達意念,往往誤會就從字裡行間鑽出形成裂縫,即使欲修補之亦無用武之地,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裂縫愈來愈大、愈來愈深,最後看著不成文字的文字在信件夾裡哀號,終究得要放下。

  我同老友說,能夠那麼單純持續通信至今,也只有她了。她說,或許就因為彼此處於不同城市、分隔兩岸,縱使知道聯絡電話也基於昂貴的國際話費而節制,最方便的,就是E-mail,在寶貴的內文裡彼此可以說天說地,分享兩岸不同的文化風情,談談雙方內心感受;確如她說,不敢與身旁親友透露的傷心卻能透過網路傾吐於我,因為她知道我沒辦法也沒可能突然飛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問一聲,妳還好嗎?

  這份放心與寬慰,同樣是老友如她之於我所能將部分心底話與她說說的。

  與老友曾碰過一次面,好些年前,匆匆,沒多餘時間閒聊、沒辦法多聊,只因當時的我她語言還是問題,只透過眼角微笑告訴彼此好久不見。雖,從未得見。

  依然笑了。

  除了對岸老友,信件夾偶爾會有三五好友轉寄東西過來,雖然多半與垃圾信件摻雜在一塊兒,另外還有十幾年的老交情好友日常交流,其他,這個空間幾乎只是為了存放垃圾廣告而存在似的,這樣也好,起碼還有份單調可以讓我在生活中細細品味。

  品味,單調且獨特的氣氛。

  假使哪天碰見,細細說聲,好久不見。

  

星期二, 3月 03, 2009

我們倆的棉花田。

  

  我領著愛情走入名為「棉花田」的咖啡館,悄悄地,幾乎不留痕跡。

  坐落於忙亂都市中心偏僻處的一間小咖啡館,最初是怎麼注意到的,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偶然經過,在愛情的微風中,我選擇停留造訪這處淺暗的天堂。

  那裡有種十二星座咖啡,真是十二個星座的風味都有,老闆為人風趣,我說我是處女座的,風,涼的,這樣該要怎麼搭配呢?老闆點頭,表示這樣不成問題,只消一刻鐘保證令我滿意;我感受微風的吹拂,那枚笑容在白天連太陽都可以溶化,就算當下是夜晚,月兒也該悄悄躲起來。

  處女座的咖啡有酒味,教人沉醉的,連同我的眼眸也醉了,笑聲輕輕地迴盪在不算寬廣的咖啡館內,我看了手錶,時間溜走得很快,我想要時間停住,不要走動,只要給我這短短的一個小時,我願意拿所有處罰來換,不可以嗎?

  時針彷彿頑皮的孩子,不理會我的哀求,晃到了最後一秒,我不捨,微風雖也無奈,但只有默默地接受這一切,回到她來的方向,因為相信遲早我會過去迎接她,而那天,只要再幾個鐘頭就會到了。

  風是輕飄飄的,飄過了熾夏、飄過了嚴冬,一年就過了;飄過了暖春、飄過了楓秋,一年又過了。

  我站在原地,懷著笑臉迎接那舒服的擁抱。

  擁抱、過後,如何了呢?

  昨天,我又經過「棉花田」,館外霓虹還是暖洋洋,也許是夏日、也許是失神,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微風拂面,繼而起的,是我的熱淚盈眶,怎麼無法蒸發我的思念?

  那杯曾經充滿著歡笑的咖啡,如今只存苦澀,我默默擁抱著空氣,對面座位已沒有我所期待的爽朗,那枚曾教我以為能夠永遠的笑容已緩緩遠去,我的手臂環不住風的腳步、掌握不住風的氣息,風苦苦笑了,哭了,我愣住了。

  我們倆的棉花田,只剩嗅不到芬芳的畫布,那些漠然白花逐漸取替視野上的色彩,我的風走了遠了,我站在原處空攤開手,卻撲不到習慣的涼意。

  真的是涼了,夏天,緩緩離開了……

星期四, 2月 05, 2009

那就這樣吧。

  

  好一陣子沒見到她,又胖了,我說。聞言,她連搥了我好幾下。

  在台北工作的老友總是忙碌非常,只有週末才有時間回來這座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或許,台北對她而言也是這感覺,熟悉又陌生,那些天天經過的街道彷彿早就習以為常,回到從小長大的地方,才又忽然發現原來故鄉也都在改變,而自己正在和這城市脫節。

  晚上九點二十二分的火車到站,她笑說火車老是誤點,帶些不好意思,問我等多久了?這小車站我很少停下,馬路上稀稀落落的車輛替我回說等很久了。

  沒多久,我笑回。三十分鐘。

  要去麥當勞吃晚餐,這是兩人想了老半天才得到的結論,等她下班回來都已過八點,要吃什麼才能一邊聊天又不會被催時間?避著冷風,喚她上車,到了麥當勞。

  她的笑容沒變,一樣那抹熟悉的靦腆,問工作,問生活,問計畫,無所不談,只是彼此都突然驚覺又到了年底,轉眼又一年過去;她說,台北生活腳步很快,天天忙著更新公司計畫案,天天注意工作進度有沒趕上,說真的,沒多少時間放在自己身上。我問,不是說要對自己好一點?怎樣的好?她尷尬笑說,對自己好一點的成果就是沒再繼續胖下去。

  「到台北工作那麼多年,我胖了十公斤耶,你說可不可怕?」她睜大雙眼,認真問道。

  「真可怕。」我也認真回答,明明說每天都沒吃到三餐,卻還能胖十公斤,怎不可怕?

  她又笑又罵。

  其實,可怕的是一下子忘了自己已離開家鄉那麼久的時間,以前的朋友們多半沒聯絡了,同事之間的感情又好不到哪去,隻身於繁忙城市中生活,常有孤單感受卻無從訴說,碰到困難時,頂多咬著牙,一忍就過去了,隔天縱使雙眼紅腫也得繼續上班,繼續掛著面具跟所有人互動。

  大城市的悲哀,在大城市生活的人的悲哀。她釋然地說。

  「你還記得小淨嗎?」

  她忽提起一個曾經熟悉的名字,我點頭;小淨是我當年剛出社會時,在同一間公司上班的同事,是她的專科同學,因為這層關係,莫名熟了起來。這位很久沒記起的女人結婚了,要生小寶寶了。

  她感慨地嘆息,時間好快,當初的姊妹淘如今已組織家庭,即便聯絡少了,得知這個消息時還是感覺衝擊。看她低頭默默喝湯,我也靜下聲音。

  時間的流速實在太快了,似乎只是前幾天的事情--一起在KTV包廂唱歌時,那位如今已步入家庭的女人還曾聽著動力火車的「那就這樣吧」痛哭失聲,怎麼,一切都變了?是否,沒有變的是還停在十字路口聽歌的徬徨面孔?

  「時間好快。」

  「嗯,真的,好快。」她淺笑,語氣牽連。

  這回碰面,我沒問起她的情感,沒問到她和前男友還有沒聯絡,沒問及她未主動提起的部分,也許她不想說,我也不想問。她可能正感觸某些事情,但不會對我傾吐,她懂得如何消化排解,即便自我消化是不健康的方式,依舊有著彼此習慣的互動。

  麥當勞不催人時間,她家人卻催問人在哪裡?她笑笑,時間晚了,該回家了。

  別了她,回窩路上,人車少了,街道靜靜撫慰夜的黑,我靜靜聆聽輪胎與柏油的激情,心中的飄思依舊是那襲懸在心頭上的單薄身影,即便已好一段時間沒碰面,且,下次遇見何時未知,仍習慣性的天天牽掛對方,只是,已經學不會激情。

  沒了激情,留下什麼呢?

  或許多年以後,回想起這片刻的念頭,也會有如聽聞小淨結婚生子的類似感觸,不過是,那就這樣吧,然後笑一笑,時間還是無私地給了答案。

  也許就這樣吧,然後,天一樣藍,心裡的天,依然。